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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紅.jpg  

Orhan Pamuk奧罕.帕慕克著,李佳姍譯,《我的名字叫紅》。台北:麥田出版,2003

 ★★★★☆



      Pamuk的寫作方式就像伊斯蘭繪畫一般,細密、繁複、反覆而嚴謹。故事背景落於十六世紀鄂圖曼帝國統治之下的伊斯坦堡。從世界史的角度來看,十六世紀無疑是中西文明各自飛揚、閃爍的燦爛時代:西方的歐洲興起航海風潮、經歷宗教革命,藝術上走到文藝復興末期、巴洛克藝術前期(廣義定義);東方的中國正是明代中晚期,亦是封建體制逐漸迎向頂端,帝國境內的文明和制度逼近穩固、自成一格的繁榮狀態。在中西之間,長期由多個遊牧民族廝殺、輪番統治的中東–西亞區域於此時也出現了相對穩定、興盛的鄂圖曼土耳其帝國坐鎮一隅。三大地區的文明力量旗鼓相當、交互輝映,處於地理上樞紐位置的伊斯坦堡可以說首當其衝受到文化撞擊最深切、緊迫。故事核心便是剖析伊斯蘭國家於時對西方文明壓境的對抗或兼容。
      
      本書的主要角色大至可以分成兩組,一是畢生投注細密畫的繪畫大師們,包含互為敵對的奧斯曼大師和恩尼須帖,與高雅(鍍金師)、蝴蝶(色彩)、橄欖(蒙古–中國式風格)、鸛鳥(主題與細節)四位。透過六位細密畫專家對繪畫史與繪畫觀念旁徵博引的鋪陳,伊斯蘭帝國血淚斑斑的戰爭和輝煌富麗的歷史尤是被仔細勾勒出來。受到西方藝術思想的影響,現代的繪畫觀普遍予以嚴守傳統的藝術品否定的態度,但即便是古代中國繪畫史那樣反覆強調承傳與延續的風格脈絡中,明代畫家也早就習於在作品上簽名,試圖開創屬於自我的一種繪畫表現。然而十六世紀的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細密畫似乎不是如此,是一個講究既往風格,認為刻苦模仿前輩大師的成熟作風、屏除個人痕跡才算得上臻至完美、高尚作品的藝術脈絡。新的寫實技巧傳進伊斯蘭世界,表面上是技巧的差異,若實際分析繪畫的動機與目的,隱在背後的新觀念卻隨時可能撼動龐大的宗教信仰—帝國的建國根基。

細密畫是引領讀者認識伊斯蘭文明一個見微知著的參考點,連結帝國上層王宮貴族的虛榮與下層販夫走卒的利益之爭。另一組主要角色是布拉克、莎庫兒與以斯帖(布販)。大師們演出時代更替的辛酸、無情,戮力維繫傳統一抹逐漸昏暗的光輝;捲進風暴中的另外三人則傾訴市民百姓為求三餐溫飽或私人情愛的小我聲音。

除了鋪陳歷史引人入勝之外,Pamuk刻劃人性極微慧黠、真實,彷彿信手拈來便在章句間鑲進珍珠翡翠。隨手舉例書中出自兇手之語:〝們一年又一年滋養著幻想,只為了對抗過度的現實,有一天,我們看見某樣東西,一張臉、一件衣服、一個快樂的人,然後突然明瞭,我們的夢想永遠不可能實現;我們終於了解某位少女絕對不可能嫁給我們;我們一輩子永遠達不到某種身分地位。

      最後,書中最吸引我的部分是對於〝藝術風格〞這個概念的認知與觀察,除了尋訪細密畫家的過程中走過一則又一則的故事、鉅細靡遺說明不同的概念外,角色欲透過一張馬畫的殘片,核對經典風格以找出兇手,走筆甚至比藝評家更銳利、精準,直叫人嘖嘖稱奇,讀來十分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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